傍晚的时候，梁红兵和葛小梅出现在了李家堡的后岗上。小村庄依然是那样宁静。刚刚下过雪，房顶地上都是白色的，还有灰白的碱土墙与浑黄的落日余晖溶为一体。星星散散的烟囱里升起袅袅的炊烟，昭示着生命的存在。那炊烟中散发着燃烧的蒿草味道，让他们感到特别熟悉，特别亲切。他们共同的感觉就是无论走到哪里这才是家。
梁红兵推开家门，红兵妈妈徐淑娴正在锅台边上做饭。锅里正冒着热气，红兵闻到了久违了的熬酸菜的味道。满屋子里雾气腾腾。淑娴显然没有看清是谁进来了。听见红兵喊了一声妈，才知道是大儿子回来了。母子见面自然很是亲热。听见哥哥声音的红伟和红梅激动地叫喊着从里屋冲了出来，后面跟着爷爷奶奶。一家人乐乐呵呵的进了里屋。红兵翻开书包拿出一个黄色的草纸包递给妈妈：“我给大家买了几个烧饼，热一热吧”“我大孙子是懂事了，知道惦记人儿了。看来这城里的书是没有白念。”奶奶欣慰地说。梁红兵心里却一阵愧疚。其实他开始并没有想到要给家里买什么。在他们上汽车之前葛小梅说要到国营饭店去一趟给弟弟妹妹们买几个烧饼。梁红兵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个当哥哥的也应该给弟弟妹妹买点什么。虽然他和葛小梅在学校食堂里一直吃着最差的伙食，但就那饭菜也已经比家里吃的好得多了。想想自己每周还能到大姑家改善一次，彭卫东的妈妈也时常送过来点好吃的，而自己年幼的弟妹和年迈的爷爷奶奶却要常年吃着那清汤寡水的伙食，梁红兵的心里很不舒服。于是他也像葛小梅一样买了十个烧饼。
看见爸没在家，红兵就问妈：“爸咋还没有回来？”“你爸去过官儿瘾了，明天再当一天队长，后天就干不了了。”淑娴表情很复杂地对大儿子笑了笑。“咋，俺爸又让公社给撸了，又犯啥错误了？”梁红兵担心地问。他觉得自己这位过于正直的父亲真的不适合当什么干部。“没犯啥错误，咱们生产队要分了。”弟弟急忙告诉着急的哥哥。“别的队都分完了，就剩咱们队了。”梁红兵感到可能有一场大事要发生在他们这个村庄了。正在这时候，外面房门一响，梁文泰进了屋。看见儿子回来了，梁文泰表情凝重的脸上才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父子俩打了个招呼，母亲和奶奶就张罗着吃饭，红兵帮着奶奶摆上炕桌，拿上碗筷，端上饭菜。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了起来。受父亲的情绪影响，大家都没说太多的话，饭桌上显得很沉闷。只有弟弟红伟和妹妹红萍专心致志地吃着哥哥买回来的烧饼，连菜都忘了吃。红兵也让了爷爷奶奶和父母，大人们只是象征性的咬了一口。那年月细粮少，他们是舍不得吃的。
吃完饭红兵拿出自己的通知书给父亲看。这是他上学以来第一次主动给父亲看期末通知书。也是父子平等交流的开始。看到儿子考了全学年第一，操行评语也不错。梁文泰坏到极点的情绪好了不少。他心里感慨道：“只要儿子有出息，自己挨多大累，受多大委屈都值。”老爷子梁万春知道自己大儿子为啥发愁，不过他想得开，不管啥世道，只要儿子正经过日子，孙子有出息，他还图什么。他没有去开导儿子，大儿子三十岁多岁了，遇事自己会有主意。他知道自己不能跟着儿孙一辈子。不管大儿子怎么发愁，他还是心满意足的卷上一颗蛤蟆头旱烟，一边坐在炕沿儿上闷头吸着，一边听二孙子红伟热情洋溢地给他念大孙子的通知书。这才是他满意的生活。
评论